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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余”一词本指封建时代地方官吏向人民勒索来定期送给皇帝的各种附加税。对一门语言来讲,“羡余”则是语义发生了重复、语形相对语义有多余的成分、但不构成赘余的情况。
关于“羡余”的研究由来已久,清代学者俞樾在《古书疑义举例》一书中虽未使用“羡余”一说法,但阐述了一些相关的古汉语语言现象;撰写《马氏文通》的马建忠谈到的“同次”中有部分语言现象也是“羡余”;王力先生则在《中国语法理论》(1944 )一书中谈到,一些词在并和过程中,“强成分”的词侵吞了“弱成分”的意义,使其语义上相当于“赘疣”,虽毫无意义却有助于汉语词汇双音化。不过,“羡余”这一术语最早由朱德熙先生提出,赵元任先生在《中国话的文法》(1968 )中关于“羡余”的论述(原文为 redundancy )被田砥翻译成“羡余”,从此广为人知。 羡余与赘余相似,都有语义重复成分,但前者可以接受,后者则不能,这是为什么呢?羡余与赘余又如何区分呢? 吕叔湘、朱德熙两位先生在《语法修辞讲话》(1952 )中指出,有些话虽然在用严格的逻辑分析时并不严谨,但因其使用广泛,而听者与说者都能理解,且语句并无歧义,那么就不得不承认它是正确的。诸如“彻底根治”“亲眼目睹”“凯旋归来”“免费赠送”等,都是人们的习惯语,就为可接受的羡余,这是其一。此外,赵元任先生在《汉语结构各层次间形态与意义的脱节现象》(1981 )一文中提到,使用中出现的羡余现象,其接受程度是与所重复的成分意义的活力强弱或衰退程度直接挂钩的。成分意义活力越弱或越是衰退,那么成分的重复就越能被接受。以“凯旋归来”为例,“旋”与“归来”义发生了重复,但因现代汉语中“旋”多为“转动”而非“归来”义,所以“凯旋归来”较能被接受。又比如“来自于”,“自”与“于”重复,因为“自”作为介词的功能六朝时期便开始被“从”取代、引介功能弱化,而从语感上而言容易被人们认为“来自”是一个词语,还需一个介词“于”,所以造成了“来自于”这一用法。 其二,若不能确定是否为习惯语,还可参照去掉与未去掉重复成分的语言表达效果。如果语言的表达效果有所影响,比如削弱了原来句子的语义,或使得句子不符合表达的习惯以至于觉得别扭,那么便可认为是羡余,反之则为赘余。赘余现象中,去掉了重复成分之后反而更为顺畅,比如“值得可敬”“随便苟同”“您的令爱”分别去掉“值得”“随便”“您的”,对比之下,“可敬”“沟通”“令爱”更为简练。 虽然羡余具有语义重复成分,但重复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羡余的重复成分能起到强化另一个语素的作用。比如,“唯一一个”在上述场景中是强调小文这样天天迟到的人在班上的“独一无二”;再如“小王独自一人在外地漂泊”一句,“独自一人”是强调小王“缺乏陪伴”的孤独感……
再者,羡余能使音节更加整齐和谐,使人所表达的意思听起来更有气势。汉语有故意拉长双音节词的倾向,扩展成较为稳定的四字格,这一趋势在口语里尤为明显。比如“繁荣昌盛”,虽然“繁荣”或“昌盛”便足矣,但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并列结构的确更为顺口。羡余可以将原本双音节的词扩展成四音节,“凯旋归来”中的“凯旋”虽然本身就带有“归来”义,但是“凯旋归来”听起来更加完整、更有气势,类似的例子还有“报刊—— 报刊杂志”“光顾—— 前来光顾”等。 见:https://mp.weixin.qq.com/s/hc7NvOmpzp607h-9WSQi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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