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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岛
有些事物的存在注定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离开我们的,这是社会进步的使然,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如我老家附近的那灶堂,让我愉快度过整个重年的灶堂。光阴似箭,几十年一晃过去了,或许我们下一代已不知道什么叫灶堂了,但它的存在毕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不管怎样,我对灶堂依恋如同昨日,像一个离开多年的老朋友似的,难以割舍。
就在前几日的一个晚上,母亲在电话中告诉我,老家的一间老灶堂将要关门了。我一听,虽然早就预料到的,但心头还是莫名一沉,我的脑海里重又浮现起老灶堂的一幕:每到黄昏,金色的夕阳晕染着灶堂矗立的烟囱,就在屋檐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灶堂的主人———映在残阳里的老人像一尊雕像,拢着袖管端坐在一角破旧的屋檐下,一双怅然的目光,木然地望着远方。在我的印象里,老人待人亲切,子孙满堂。也不知什么原因,那时候的我虽然不知世味,但觉得老人特别亲情。因此,我的童年就记住了这位可亲的老人,还有那让人留恋的灶堂。
我曾听我祖母说起过老灶堂的辉煌。那时,夏日,清晨五点一过,灶堂门口已一字排开数张方桌,由于地理位置佳,凡是卖莱的、赶早市的、搞运输的都要从这里经过,进灶堂聊聊天、喝点茶是经常的事,因此老人的生意颇好。茶客们围桌而坐,人手一壶,高声谈笑,热闹非凡。那时候的人们,真是挺悠闲的,不像观代人行色匆匆,每天充满紧迫感。要是谁家发生了什么事,晚上就传遍整个小镇。老人年轻时手脚麻利,肩上搭块毛巾,双手可同时拿近十把茶壶,嘴上应答,脚下生风,沏茶添水分外勤快。
当落日西下,老人早早把水烧烫,装满热水的提桶一桶接一桶地倒进木盆。晚饭后,附近的居民便结伴而来,舒舒服服地洗个盆汤澡。这时候,老人早在街沿摆开方桌,冲凉地面。洗完澡的居民很开心地坐在方桌,喝壶温茶,手摇蒲扇,暑意顿消。
小镇上的冬日是寒冷的,居民们常常提着热水瓶、水壶来到灶堂,高峰时竟要排队。老人殷勤招呼,不时向炉膛里添煤,炉钩捅得火星飞溅,通红的炉火映得老人红光焕发、精神百增……
记忆中真切走进灶堂,是在一个下着雪的下午,随着我祖父一起走进的。那天下午,茶客们围着我祖父,问这问那。我祖父像是说书者,从容地回答茶客们。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我悄然走进炉膛,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往炉膛里添煤,心里更是充满了羡慕。于是,小时候我就有了向往:要是我长大后,能干这工作,该有多神圣啊!
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了。当年那些背着书包的孩童已经长大,小镇也发生了可喜的变化。政府出资盖起了茶馆、修建了浴室,附近的居民开始用上了煤气。老灶堂门前提热水瓶、洗盆汤的人影日渐稀少。而老人却依然很有耐心地固守着这份家业,只是生意越来越冷清。当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时,老人就端张小凳坐在门前,怅然的目光伸向远方充满现代气息而装潢雅致的“红茶坊”,那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高挡汽车。
历史的车轮总是向前发展着,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尽管有些不舍。那天我特地请假去了老家。夕阳照耀着灶堂和老人那沧桑的脸:我看见老人笨拙地走进灶堂,最后一次熄灭炉火时,尽管老人的心情没有写在脸上,但我想是复杂的,是难以言说的。他的儿孙们忙着来为老人搬家,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而老人虚掩上门,最后一个离开时,我见他的老泪滴落在了衣襟上。在我眼里,那是怎样的老泪啊?
我静静地目送着,心里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感情,不仅仅只是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