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与“三呼”孰妙?
人教版高中第二册语文教材,收录了现代文学史上著名杂文家聂绀弩前辈的《我若为王》。此文以率意为之,开合自如的风格,富有战斗性的思想,辛辣的讽刺意味,对旧时代国民身上的奴性给予无情的批判,对旧时代肮脏龌龊的王权给予辛辣的嘲讽。读来大快人心,酣畅淋漓。聂老前辈在文章结尾处,毫不掩饰狂喜之情,对抛弃了王权和奴性的社会高声呐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将和世界上一切真的人们一同三呼。”笔者认为,此处用“三呼”不足以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前文为此蓄积的气势也难以喷发;用“山呼”则不然,不但突破了数量上的三次限制,而且行文至此,作者的感情就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振聋发聩。此 “山呼”不用,而用彼“三呼”,窃认为是作者疏忽所致。其实,“山呼”一词,渊源颇深,古已有之,此试引一二,略作考证。
“山呼”典出《汉书·武帝纪》:(太始三年)“二月,令天下大酺五日。行幸东海,获赤雁,作《硃雁之歌》。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山称万岁。”从记载看,山呼有几分神秘色彩,显然这是史书对帝王的神化。从此,臣下对皇帝叩头高呼万岁多次,叫做 “山呼”。“山呼”成为历朝历代经久不变的对封建皇帝的祝颂仪式。
唐·张悦《大唐祀封禅颂》里说:“五色云起,拂鸟以随人;万岁山呼,从天上到地上。”
唐·贯休《寿春进祝圣七首·山呼万岁》:“声教无为日,山呼万岁声。隆隆如谷响,合合似雷鸣。翠拔为天柱,根盘倚凤城。恭唯千万岁,岁岁致升平。”
《元史·志第十八·礼乐一》中对皇家礼节有明确的规定,其中用于唱礼的“山呼”出现18次之多。如: 宣赞报曰“圣躬万福”,通赞赞曰“复位”,曰“拜”,曰“兴”,曰“拜”,曰“兴”,曰“平身”,曰“搢笏”,曰“鞠躬”,曰“三舞蹈”,曰“跪左膝,三叩头”,曰“山呼”,曰“山呼”,曰“再山呼”,凡传“山呼”,控鹤呼噪应和曰“万岁”,传“再山呼”,应曰“万万岁”。后仿此。
《明史·列传第二十四》:“自郊庙祭祀外,朝贺山呼、百司笺奏、上下冠服、殿上坐墩诸仪及大射军礼,皆亮所酌定。”
清洪升《长生殿·舞盘》:“舞住敛霞裳,重低颡,山呼万岁拜君王。”
“山呼”不管是用于史书,还是用于诗歌、戏曲,它都记载了封建王朝臣民拜见君王时庄严、隆重的场面,从中透射出王权的威严,因而成为历代封建王朝的专用语。封建王朝虽然已成历史,但其遗留的残渣仍然深深扎根于现代人心中,影响人们的思想,并成为社会进步的桎梏。聂老前辈为清除国民脑中的积痼,用投枪、匕首般的犀利文笔,用封建色彩极浓的语言——“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出了淤积心中多年的悲哀。同时作者将旧词翻新,以如椽之笔赋予了“万岁,万岁,万万岁”新的含义,以山呼海啸般的威势,反身扑向禁锢民族进步的封建余孽,炸得王权烟消云散,奴性荡然无存,使人找到了尊严,变为“真的人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这样说: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既是以它自身的腐朽为旧时代敲响的丧钟,又是以它新生的青春为新时代吹奏的赞歌。因此,只有将《我若为王》的结尾“‘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将和世界上一切真的人们一同三呼”中的“三呼”改为“山呼”,才能达到极妙的艺术效果。当然替名家指瑕,非但瑕不掩瑜,无损名家丝毫,反而更会使名家之作熠熠生辉,名家精神垂范百世,名家思想警策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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