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和他的朋友们 丁声树与《现代汉语词典》 《现代汉语词典》从问世到现在已经20多年了,其发行量至少是数以千万计,然而由于该书是集体署名,许多人并不知道它的主编就是著名语言学家丁声树。在丁先生诞辰90周年、逝世10周年之际,了解一下他的治学和为人,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丁声树字语梓,河南邓县人。早在北京大学读书时,他就是国学大师钱玄同最得意的学生。据说,丁1932年毕业时,钱先生为他的论文打了100分。这在文科专业是不可思议的事,因此一直被人传为美谈。 毕业后,丁先生进入中央研究院史语所工作。1932年,他完成自己的成名作《释否定词"弗""不"》,发表于《庆祝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据说这个论文集是没有稿酬的,史语所所长傅斯年看到该文资料翔实,论证严密,观点新颖,用力极深,竟破例给了他二百大洋稿费,这件事也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久,他又写出《诗经"式"字说》。他把文章寄给胡适,胡虽然"稍有异义",却也禁不住赞叹道:"真是巨眼,真是读书得间,佩服佩服。"(《胡适书信集》中册,第701页) 依我看,丁声树与胡适的关系非同寻常。在《胡适遗稿和秘藏书信》中,有胡适写给丁声树的一封信,是批评郭沫若治学方法和治学作风的。从这封信中。我们不难看出胡对丁的关爱和信任(同上,第624至625页)。抗战胜利后,丁声树听说胡适将要出任北京大学校长,便在信中向他倾诉了自己的兴奋和忧虑:"……得此千载一时的良机,我们的国家若仍旧爬不起来,站不住脚,那不止是民族的羞辱,简直是人类文明的大耻。北大的使命在新中国的建设,将更重大而艰难,于此何幸而得先生的伟大领导,教人如何能不感奋,能不高兴!先生的学风,先生的襟度,其肫笃伟大只有蔡先生可以比拟,而治学方法的感人之深,我敢说是三百年来没有人能赶得上的,--三百年前的非科学时代的无论矣。此北大将得到一新生命,亦即中国文化得一新生命。"(《胡适来往书信选》下册,第39页)丁先生的诚恳笃实是有口皆碑的,这些话既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当时学界的基本共识。然而谁能想到,这一切均在随之而来的国内战争中成为泡影,那千载一时的良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钱玄同和胡适之外,赵元任对丁声树的影响也很大。丁在史语所工作时是赵的助手。他不仅与赵先生有《湖北方言调查报告》等合作成果,还与他们全家也很熟悉。抗日战争期间,赵元任刚到美国,就想把丁带出去,可见他对丁先生多么器重。所有这些,在杨步伟的《杂记赵家》中都可以看到。 50年代初,丁先生从美国回来,先后从事语法研究、方言调查和词典编纂工作。据杨伯峻先生说,在主编《现代汉语词典》时,为了搞清楚"碚"字的读音,他"遍考两宋人诗文集和与此有关的书,……真是狮子搏兔,用尽全力。"为此杨先生感叹道:《现代汉语词典》中的"碚"字条,"连注音短短十一个字,得来好不容易!"类似的事例还有很多,这反映了他严谨的治学作风和严格的学术训练。相比之下,如今学术界的蝇营狗苟却俯拾皆是:有人一年就能发表上百万字的学术论文,有人平均一两个月就主编一部学术论著,有人用公款出书评了职称却不敢把书拿出来见人,有人连一篇千字文也写不了却能获奖,有人谎称一项研究就创造了几十亿元价值……这些人为了不劳而获,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良知尚存,如果还存在的话,仅仅是面对这本《现代汉语词典》,他们就应该无地自容。 最近,我在几份专业杂志上看到一些纪念丁声树的文章,对丁先生的道德文章给予很高评价。为了让这种纪念走出语言学界,使更多人了解丁先生的学问和人品,我想起季羡林写的《怀念丁声树同志》。这篇文章很短,只有四五百字,主要表达了作者一个强烈的愿望。季羡林说:我和丁先生的交往不多,可是他给我的印象是一种淳朴、诚恳、蔼然儒者的气象。在许多时候,他的举动真是到了让人振聋发聩的地步。总之,不论是道德水平还是学术水平,他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因此,在这个"社会上道德准则不断滑坡"以及"学术道德也不见得很令人满意"的时代,如果把丁先生的事迹写成一本书,也"可以给人以针砭,给人以策励"。该文是在作者在丁先生去世后写的。听说丁先生有记日记的习惯,再加上丰富的口碑资料,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太难。可是如今十年过去了,好像还是没有人去做,这不能不是一个遗憾。 1999.11.10. (责任编辑:校对网) |